近日,由管虎导演的电影《八佰》正在火热上映,了解这段历史的人应该知道,守卫四行仓库的这场战役虽然打的惨烈,但是,在当时对于民心的振奋作用却不容忽视。
1937年八一三沪淞会战,日军已经占领了上海大部分地区,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三战区88师524团的一个加强营奉命驻守上海,做最后的抵御,驻军的地点是位于上海静安区的四行仓库。
四行仓库保卫战一共进行了约四天四夜,这个过程中,英勇抗敌的战士极大地鼓舞了民众团结起来抗战的决心与斗志,很多上海市民自发的为战士募集食物和生活用品,在精神上支持这场战役。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女童子军杨慧敏。
四行仓库遗址
当时,战场已经被日军包围,四周全部是日军的太阳旗,而驻军四行仓库的革命军却连一面属于中国人的旗帜都没有。当时,正在上海润州中学读书的女童子军杨慧敏将一面中华民国国旗绑在身上,趁着夜色一个人依靠隐蔽物爬到仓库附近,将旗帜交到了中国守军手中。第二天,旗帜就在军号声中缓缓在四行仓库楼顶升起,围观的民众无不为此激动欢呼。
送旗之后的杨慧敏一度成为中国全民抗日的形象大使,不仅在全国出了名,国民党方面更异常看中这位青年英雄,宋美龄多次召见杨慧敏,为她提供学费资助,安排入学,鼓励她好好读书,立志成才。
杨慧敏(左二)
杨慧敏结束了学生生涯后,主动与政府取得联系,提出要求,希望参与到抗战事业中,为国家出些力。时任曲江县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主任的陈志皋在和杨慧敏沟通后,安排她成为一名交通员,往返于内地与香港之间,秘密协助滞留在香港的爱国人士回到内地。
这时的杨慧敏已经成家,她与丈夫两人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任务,按照陈志皋提供的名单,营救困居香港的各界人士,工作虽然惊险,随时有被日军逮捕的可能,但是杨慧敏意志非常坚定,先后接回了四十余名要员。
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本走下去,杨慧敏要不就在抗战胜利后功成名就,要不就是遗憾被日军逮捕,杀身成仁,总之,她都是位光明磊落的爱国志士。然而,从天而降的一场不白之冤彻底改写了杨慧敏后半生的命运,也让她不得不终止自己的爱国事业。
1941年,珍珠港事件发生,香港沦陷,当时,著名电影明星胡蝶滞留香港。日本人知道后,曾两次闯入胡蝶住所,邀请胡蝶与日本人合作拍摄电影,胡蝶又怕又惧,她虽然果断拒绝的日本人的要求,但是,在沦陷的香港,性命难保,一旦被日本人盯上,很可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胡蝶
为了保住节操,不至被日本人拉去拍什么“中日亲善”的电影遭人唾骂,也为了保全性命,胡蝶假装怀孕,在杨慧敏的护送下偷偷逃回了内地。胡蝶在离开香港时,把自己的衣物、首饰、珠宝、纪念品等打包了三十个箱子,要求杨慧敏务必帮她把这些箱子也带回内地。
要把众所周知的电影明星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护送离开已经非常困难,还要在交通被封锁的情况下带走三十个箱子,真的是难上加难。杨慧敏为了保证安全,决定人和货物分开运。结果,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胡蝶虽然顺利返回内地,但是,她这三十个箱子到了内地之后却被遗失了,杨慧敏告诉胡蝶,箱子在广东东江被土匪抢走了。
胡蝶在重庆听到后一病数日,这些箱子装着的是胡蝶从艺多年攒下的家底,数额巨大,要是丢失,连生活都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胡蝶不是普通人,是一呼百应的电影明星,政界的人脉资源一点不少。她跑去找戴笠帮忙,一定要追回自己丢失的箱子,虽然戴笠手眼通天,可是时逢乱世,兵荒马乱,没有人证物证怎么去找丢掉的东西。
戴笠
最后,也是没有办法,戴笠将负责运送的杨慧敏从湖南押送回重庆,关到了一处看守所。戴笠很清楚,这件事错不在杨慧敏,但是,除了杨慧敏,找不到别人去担这个责任。而杨慧敏也不是普通人,她可是当年的抗日爱国青年,要杀要罚都是他戴笠做不了主的。
结果呢,为了这莫名丢失的的三十箱行李,杨慧敏在重庆足足坐了四年牢。直到1946年,戴笠因空难去世,毛人凤让杨惠敏写下了永远不再谈论此事的保证书,才把她放了出来。原本是出于爱国情怀去协助营救胡蝶,结果却被陷害坐了牢,杨慧敏的心情可想而知。
1949年,杨慧敏去了台湾,成为了一名中学体育老师,安然的度过了后半生,往昔的那个勇赴仓库的女青年逐渐退却了光环,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晚年的杨慧敏与在电影中饰演“杨慧敏”的林青霞
杨慧敏恨胡蝶吗?也是有的,1969年,在杨惠敏撰写的《八百壮士与我》一书中,她提及“可是,当胡蝶小姐从惠州辗转到达重庆以后,她向军统局长戴笠将军报告和哭诉,硬说是我抢了她的行李。人世间之无道义良心,没有比这件事更令人伤心的了!”
但是,这件事的背后恐怕不仅仅是军统花大力气去安抚一位电影明星丢失财物的愤怒,这些箱子可能与当时的国共关系有联系。
安排杨惠敏在香港营救各界人士的人是陈志皋,他不仅是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主任,更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他的妻子黄慕兰同样是位地下党员,黄慕兰在回忆录中写道,“……其实这些‘行李’之中,只有几件是真正的行李,绝大部分都是诸如后方紧缺昂贵的进口西药、化妆品等”,西药是战时后方紧缺的物资,胡蝶在香港采购了大量的西药想运送到重庆。
黄慕兰与陈志皋的结婚照
没过多久,黄慕兰、陈志皋被军统逮捕,明面上是因为包庇杨慧敏,真实原因很可能是军统对他们的身份早有怀疑,胡蝶的西药丢失后,更是怀疑被陈志皋拿走分掉,所以借口抓走了杨慧敏与陈志皋夫妻。
无论如何,蝴蝶行李丢失案绝不是一起简单的大明星财物失窃,背后涉及当时复杂的战时形势,虽然当事人均已作古,但是回首往事,仍令人为杨慧敏坎坷的遭遇而唏嘘。